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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安．辛普肯森對越南裔的一行禪師(Thich Nhat Hanh)所作的訪問。他以傳授及著述如何時時用心、保持覺醒專注，享名國際。對於近來恐怖攻擊事件，他分享了他的看法，以下是訪問的節錄： 問：如果您能與奧薩瑪．賓．拉登談話的話，您會對他怎麼說？同樣的，如果請您對美國人說一席話，不論是個人或是整個國家，您覺得我們此刻該怎麼做呢？ 答：如果我有機會與奧薩瑪面對面的話，我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傾聽。我會想要了解：為什麼他會有這麼殘忍的行為；我想了解他曾經承受過一切的痛苦，是什麼樣的痛苦將他導向如此的暴力。這樣子的聆聽可能會不容易，所以我一定要保持冷靜理智。我會邀請幾位在修習「深刻傾聽」上，已經有點功夫的朋友陪著一起。所謂的「深刻傾聽」是聽但不作反應，不下評論，不帶指責。這樣子，才能產生出一種支持當事人的氣氛，才能讓他們相信對方真正在「聽」，而且聽「到」了，於是他們才會完全的吐露心聲。 在聽了一陣子之後，中間可能需要休息一會兒，好讓方才說的話進入我們的心裏。我們只有在覺得冷靜理智的時候才作反應，逐條逐項回覆。我們的回覆溫和而堅定，幫助他們去看清自己認識不清之處，從而真心的不再做出暴行。 至於美國大眾，我則建議：盡量保持冷靜與理智，再作反應。如果還不十分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太快作反應，可能非常危險。我們可以做的第一步，是冷卻當前心中熊熊憤恨的怒火。如前所言，關鍵在於，先看清我們正在滋養心中的恨與暴戾，然後立即採取行動，把供給恨與暴戾的養分切斷。 反應如果是出於恨與懼，就表示尚未深入了解整件事情，那只是一種很玄卻又淺層的反應方式，對全局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助益和癒合。反之，我們若稍事等待，經過這平息怒火的過程，深入去看事件的內在，以寬大的心傾聽，來了解暴行之所以產生，實乃根源於痛苦。唯有如此，我們才會有足夠的內心覺醒來作反應，才能讓此中所有的人都得到康復和平撫。南非的「真理治安委員會」已經在實踐這個作法了。所有涉及暴行與違法犯紀的各方，都同意在平和與肯定的情境裡傾聽對方，一同深入去看暴行究竟為什麼會產生，再找出大家都能同意的安排來處理。這種時候，若有有力量的精神導師在場，對住持這樣的一個場面非常有幫助。我們可以把這個方式當作解決當前衝突的模式，不必再等好幾年之後才去體認。美國正被仇恨所燒，也因此，我們得向基督教朋友說：「你們是基督的子民。你們要回向自心深看，看看這次暴行發生的原因何在。」 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恨？在這暴行之下隱藏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他們會恨到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去讓別人受這麼大的痛苦？為什麼這些充滿了朝氣與活力的年輕人，選擇了讓自己送命來完成這種暴行？這是我們所應該弄清楚的。當然，我們是該有法子來遏止暴行。若有必要，就得把負責的首腦關進監牢。但是重要的是去深觀事情的真相，然後問：「為什麼會發生？對這件事，我們要負什麼責任？」 問：在您的著書《憤怒》(Anger)中，您舉了一個例子，是以「寬容慈悲的傾聽」為工具，來幫助許多家庭康復融和。這個方法能用在國家的層次上嗎？如果可以，如何做呢？ 答：去年夏天，有一群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到我住在法國南部的修行中心「李村」(Plum Village)去實習，學習用心深聽與用愛說話的藝術。（每年夏天約有一千六百人來到李村，分自十幾個家庭前來，學習如何把祥和與了解融入日常生活之中）這群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參加每日的經行、靜坐和止語用餐等日常課程，也接受訓練，如何以更了解對方與更平和的方式來傾聽、說話，那麼在人與人之間乃至國與國之間，才會更互相了解、更和平。 藉著修士修女的支持與指導，他們一同坐下來，說話、傾聽。學習在有人發言時不打斷。每個人都練習留心自己的呼吸，練習用「讓說的人能感受到對方在聽」的方式來聽，用「讓說的人覺得對方了解」的方式來聽。發言時，不准用指責、懷恨與咒罵的字眼。他們在信任與尊重的氣氛裡說話。從談話裡，參與的巴人與以人才了解到，原來雙方都為恐懼所苦，因而頗受感動，他們十分感激這次深刻傾聽的修習，而且打算回國後，也與別人分享此次所學。我們建議他們在公開座談的場合裡，談談自身的痛苦、恐懼和絕望，好讓全世界都聽到。聽時我們不帶批判、沒有譴責，以便了解兩方各自的體驗。這樣就可以打下互相了解的基礎，和平談判方為可行。 兩禮拜的修習將盡時，他們交出了一份絕佳的心得報告。一位女士說：「這是我這輩子頭一次覺得中東和平有希望。」另一位年輕人說：「我初抵李村時，簡直不敢相信李村是真的。因為我在國內，是經常活在驚恐憤怒之中的。當我把孩子送上公車，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再平安回家。去趟市場，也沒把握是否能活著回到家人身邊。而來到李村，看到大家以仁愛相待，說話友善親切，走路寧靜安詳，做每件事都用心，保持專注覺醒，我們本來不敢相信。這在我看來簡直不是真的。」 但是在李村的安詳環境裡，他們可以相聚一堂，一起生活，傾聽他人，最後終於互相了解。他們承認在回到中東後會繼續修習。他們會在自己本地每週定出一天作共修日，另有每週一天是全國一同的用心日。他們還計劃下次回到李村，會帶更多人來，一同繼續修習。目前存於美國、回教與阿拉伯國家之間的情況仍未改變，誤解與缺乏寬容妨礙我們解決和平的問題。我想如果有國家－比如美國－也能設計這樣一個環境，讓大家聚在一起，把時間花在修習和平上，那麼他們就能平息激動與恐懼，和平談判就會容易許多了。 問：認為人們現在能感受到真正的慈悲，這個想法切合實際嗎？ 答：若無真正的了解，就生不出真正的慈悲。在你了解到別人所受的苦時，無須強要自己去生起慈悲，你的心門自然而然就會打開。所有劫機的人都這麼年輕，他們犧牲生命到底是為了什麼？究竟是怎樣深沈的痛若，讓他們做出這種事？這實在需要仔細傾聽與深入觀察才能了解。 我們現在就可以從練習平息自己的憤怒開始，深入觀察我們這世界與社會中，恨與暴力的根源，用寬容慈悲來傾聽，去了解目前我們尚未聽到及了解的部分。一旦在我們的心念中，有一絲慈悲升起，才能開始對整個情況產生確切的對應。如果我們已經深入的去傾聽認識，就有可能開始，在國與國之間產生親如手足的能量，而這正是世上一切宗教與文化，所流傳的最深奧究竟的精神。如此，則全世界的和平與互相了解就會日益增加。 培養我們自心的寬容慈悲，是由心靈回應恨與暴力唯一有效的方法。而慈悲來自於我們平息自心的忿怒，深入看清暴力的根源、深切的傾聽，以及了解每一個與仇恨暴行有關的人的苦痛。 （本文轉譯自「和平使者之友」通訊第三十六期，二００二年冬季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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