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目錄 上篇文章 下篇文章
也許你想知道(三十八) —《金剛經》說什麼(三)
也許你想知道(三十八) —《金剛經》說什麼(三)

上一期中我們講到了,宇宙中的一切包括我們自己,都是因為我們在原本沒有物質宇宙的狀態下,那原來清淨無染的「清淨本質」中,妄想有「動」有「靜」,有「同」有「異」而漸漸造出了這「偉大」的,我們難以脫逃它掌控的宇宙神識。所以這一切的根源乃在於我們的妄想,而「我相」、「人相」、「眾生相」與「壽命相」或是「五蘊」,只不過都是這些妄想的產物。所以妄想滅了,一切都滅了。這個妄想,也有另一個名字-「無明」,什麼是「無明」?就是「不明白」,我們在最初時,還是清淨本質的時候,還「不明白」這件事-「不要妄想」,只要不妄想,世間的苦樂善惡與一切的恩愛情仇就無法生起,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但是我們不但妄想,而且堅持執著於這些妄想,由簡單的妄想創造了複雜的妄想,從「沒有」之中妄想了「有」,再妄想這「有」與「沒有」的互相變動就是生命、就是存在,於是生生不息,重重疊疊排列組合,就漸漸創造了這個偉大的宇宙。

這個包含了所有眾生生命的宇宙到底有多偉大?可以說,我們的妄想有多偉大,這個宇宙就有多偉大。換句話說,我們的妄想還有多少未定義,這個宇宙就有多少未知的偉大。我們思維的能力也無法達到這宇宙的盡頭,因為思維能力屬於「有」而宇宙的盡頭屬於「無」。就如同經中佛問須菩提,「東南西北,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否?」須菩提回答「否也,世尊」。所以我們也可以說這個宇宙,沒有盡頭。為何會如此呢?因為它的本源是「沒有定義」,我們可以說它是屬於「沒有」的,所以當然是沒有盡頭。

而在這宇宙無盡頭另一端的我們,卻是因為「有」才能夠存在的。因為我們是執著了「有」,所以才「有」了這個「我」。於是我們就藉著我們自己所創造的記憶,將我們的妄想生生世世、層層疊疊的累積,造出了這個世界,這個宇宙,讓我們可以維持這個「有」。我們出生的家庭,我們身體的健康,我們面貌長相的好壞,我們所享用的物質的一切,其實都是層層妄想的堆疊而已。雖然是妄想,但是因為有我們執著它的存在性,加上久遠以來生生世世在其中生活、在其中進化的這些沉浸薰習之下,我們就感覺它非常的真實。一旦脫離了它,我們就覺得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們就不願脫離,有了對死亡的畏懼。但這其實只是我們忘記了「相對的一切,都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苦」與「樂」、「動」與「靜」、「同」與「異」、「生」與「滅」,都是我們自己創造的,妄想的,所以不論這些情境多麼的複雜,其實都是層層堆疊的妄想而已,所有的情緒與感受也只不過是根據妄想的情境而產生的另一類的妄想。是另一種相對-「內心」與「外境」的相對-所產生的妄想。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妄想,能夠破除妄想的佛法是否是一種妄想呢?當然也是一種妄想,所以佛法教導我們,在破除所有妄想之後,這個方法,既然也是妄想,當然也要破除。這就是古人說的「借假修真」。是需要用「船」來度過生死煩惱之河,過了河,船就可以放下了。這就是金剛經中說的

「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

就是說「要知道佛的說法,就是這個船筏的比喻,最後,連這個有用的方法,讓你可以脫離生老病死流轉苦海的船筏,都應該捨去,更何況是那些沒有用的事情-那些會讓你煩惱、讓你流轉生死大海的,並非脫離生死的方法的那些事情-不是更應該捨去嗎?」

金剛經中教我們脫離生死流轉的方法就是破一切相-四相-「我相」、「人相」、「眾生相」與「壽命相」-發願令一切眾生脫離生死流轉,付諸行動,這也就是行一切善法,但是重點是做了卻不能認為自己有做什麼。不然就是仍然落在有「相」的境界中。

這覆蓋了真相,而令我們生死流轉的假相,就是「四相」,也是「五蘊」,上一期中我們指出了四相與五蘊的相對性,如下表:

「蘊」是覆蓋,被什麼覆蓋呢?我們列出下表,說明這五種覆蓋的本質:

所以如果說有一個覆蓋的最外層,那就是我們充滿感官的身體,也就是我們乃是被感官和相對的感受所覆蓋了。是「能」與「所」,就是一個「能」感受的我和「所」感受的外界。我們可以想一想,如果沒有了一切的感官與感受,我們還如何能定義一個我?如果沒有了聽、看的能力,甚至連「想」的能力都沒有了,還有「我」嗎?我們通常認為有一個「能」感覺的我和「所」感覺的外界,這兩項都是不需要別人證明的,確實存在的,但就是這種確實的存在感,就是我們的根深蒂固的「我相」「人相」的來源,蓋住了我們的真相-眾生本來清淨無染的真相。

破除五蘊,觀世音菩薩教了一個下手的方法-就是不向外聽,轉為向內聽那「聽聞的本性」。「能聽的能力」和「所聽到的世界」其實都來自這「聽聞的本性」,這個「聞性」聽聞能力的根源與神識的根源「識性」是同一根源,本來不生不滅。是我們把「識性」當作能動,就變成了識蘊,所以造出了世間。這個聽聞的本性,它顯現在聽的領域就是它恆常的在聽,並不受我們的控制。有聲音是聽到動,沒聲音是聽到靜。聲音的境界,有生有滅,有動有靜,但是這聽聞的本性並不因為外在的聲塵而改變。我們如果轉回本性,就是不生不滅。如果妄動,就可以創造識、行、想、受、色,於是創造耳識,耳根,與耳根聽到的聲塵。(如下圖)

我們由最初的妄動一步一步造出世間,就好像我們與外界一個結之上再加一個結的將自己綁在上面。破除五蘊的過程就像是一個逐步解結的過程。

所以我們就不向外聽,轉過來,向內來聽、來觀這個創造了「能聽、所聽」的本性。注意力轉移之後,我們就會發現以往專注往外聽的世界靜下來了。外在的聲音就漸漸地遠離、脫落,不再能夠影響我們,這就解了第一個結-「動」結。在所聽的世界脫落之後,發現一切都是靜,並沒有動相與靜相的分別。那也就沒有所謂的「靜」了,這就解了第二個結-「靜」結。動靜不再有差異,就會發現能聽的能力其實也是虛妄,需要耳朵才能夠聽是我們自己創造的虛妄的狀態,於是可以脫落這能聽的耳根-這就解了「根」結。然後再深入,明白那想要覺知,因此創造了「能聽、所聽」的能力的覺知心也是虛妄,也同樣的是這個覺知心帶著我們破除了「能聽、所聽」的虛妄。追本溯源,這就是我們的「想」 的能力-想蘊的來源。明白了是一種虛妄的「能覺」的心創造了「所覺」的境界-這個所覺就是能聽的耳根與所聽的聲塵。於是,我們就能夠又進一步的,將這個「能覺」也空掉。這樣就破了想蘊-解了「覺」結。但是,我們會懷疑,沒有了想,還有我嗎?西方哲學說「我思故我在」,其實是「我在故我思」。還有個微細的我,藉著我們自創的宇宙力量在運行。這情形可以用植物人來解釋,植物人躺在床上,我們說他昏迷沒有意識,但他繼續呼吸,心臟繼續跳動,這些「生命」的現象並未停止。而行蘊就正是那造成生命的源頭。那個能夠空掉「色、受、想」的,就是行蘊,因為其實是它造的,也就是我們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這個生命的妄想,根本就不會存在,因為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個我們自創的、展現生命的舞台。這「能空」的能力-行蘊-「能空」的心,也是虛妄-因為有能空,才有了所空的世界,所以再進一步破除行蘊,此時,不再自己創造生命現象,「寂滅」的境界於是出現-解了「空」結。

這「寂滅」看似安靜,其實閃爍不停,所以能夠造成「行蘊」運行的力量,想要世間的眾生可以藉著它創造有生命的「世間」,相要「出世間」的眾生則可以依著它執持著一種不再有世間生命現象的寂滅,不論執著「世間」或「出世間」,都是藉著這個「識」執著了一個能夠持續不斷的「壽命相」。所以在此處不求一種寂滅存在的執著就不會將識性變為覆蓋的識蘊,就是破了最後的一個結-「滅」結。破了「滅」結就是真正的不生不滅-因為不生,所以不滅。因為明白本來無生,就不再需要特別去滅。如果用這類遠離覆蓋的修持的方法達到「我空」的寂滅,但並不放下這「我空」的境界,就是執著了這個達到寂滅的方法,尚未「法空」-像是藉著船到了彼岸,但並不放下船。所以不願放下我空境界的寂滅或涅槃在佛的眼中就是尚未究竟,這未究竟的寂滅涅槃,就稱為「有餘」涅槃,佛的不生不滅涅槃,則稱為「無餘」涅槃。

五蘊破除的過程,整理如下表:

在《阿含經》中,佛指出,對這個五蘊的執著,乃是錯誤的知見,是一種愚痴。這錯誤的知見就是-因為五蘊,而認為「我」是真實存在的。這執著可分以下幾種。

一、認為五蘊就是我。

二、認為五蘊不是我,但是認為是我擁有這五蘊,我所擁有的五蘊。

三、認為是我在五蘊之內,或是五蘊在我之內。

當然,這種執著也是很合理的,因為五蘊給了我們「神識、生命、思維(意識)、感受、色身」所以我門就可以執著「這些東西的組合就是我」-我們會認為如果這些都不是我,那麼,什麼才是我?殊不知,認為有我,正是我們一切痛苦的根源。要脫離這「我」的執著,就是從觀色身(與周圍有形的一切)其實都在不斷的敗壞的「無常」,然後知道「受、想、行、識」,皆是無常,於是對這五蘊生厭離心,願意脫離五蘊,得到解脫-在《阿含經》中,佛基本上就是在教這件事。

真心願意脫離五蘊,就自然不會再有世間的欲望,沒有了欲望,就自然的知道自己無欲的清淨梵行已經建立,今生就是最後一生,不會再輪迴了。

經由破相,破除五蘊,回歸本來一切清淨的境界,就是如來(本來如是)的境界。這就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未完 下期續)

本期目錄 上篇文章 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