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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剛才我所講的一切都是在我們有意識之下運作的,你想一下,也許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會發生什麼事,這會造成日常生活中人類靈魂如何的困惑。因為,如果這些過程在日常生活中都是有意識的,人類就會意識到伴隨著他的一切行動之中的反感。這會很糟糕!人們會每天在世上過日子都不斷地感覺到自己處於一種反感的氣氛中。反感的力量雖然是我們的行動中必要的力量,但是它卻被很有智慧地安排了,令我們無法意識到這一點,令它無法進入意識的範圍,處於潛意識或無意識之中。 現在,講到這方面,我們就觸及了人類本性中一個奇妙的謎,是任何有感知能力的人都會感受到的謎,但教師與教育家們則必須是完全意識到這一點。在幼兒期,我們可以說都是以純粹的「同感」在行動,不論這聽起來有多奇怪;所有的孩子,在所有的嬉戲和玩耍中,他們都是出於同感。當同感出生,生入這世間,它就是強烈的「愛」與「意志」。但它不能一直維持在這種狀態下,它必須被思想瀰漫,也可以說它必須持續的被思想照亮。當我們將理想、道德理念,整合入本能時,這將會全面性的影響我們。現在你也許能更為了解「反感」在這方面的真正重要性。因為在童年期是同感為主的,如果我們在孩童期的本能衝動就如此的以同感的方式維持一生,我們就會在這本能的影響下,一生都以動物的方式發展了。我們必須對這些本能有反感,也就是說,道德理念是對本能反感的,我們必須藉著道德理念將反感注入本能之中。如此就是在出生和死亡之間的生命中,將反感的道德理念注入了孩子氣的本能或是同感之中。因此,道德的發展培養好像總是些禁慾主義。但我們必須正確地理解這種禁慾主義-我們就是要一直地實踐禁慾來對抗動物化。 如此就可看出,在人類的實際活動中,意志並不是僅僅是意志而已,也充滿著理念與認知和思想的活動。 現在,可發現是人類的「感受」乃是夾在「認知思考」與「意志」之間。如果你用我剛才所講的來想像意志和思想的運作,你就會見到:所有屬於同感、意志的都從中間流向一邊,所有屬於反感、思想的則從中間流向另一邊。(見圖一)不過,意志的同感仍會回頭與思想互動,思想的反感也會回頭與意志互動。所以人是個整體,因為主要在某一邊開發培養的東西也會與另一邊互動。感受存在於思想和意志兩者之間,感受就是這樣一方面與思想有關,另一方面又與意志有關。以靈魂整體而言,你無法將思想和意志嚴格分開,更難的是在感受中將思想與意志分離出來。意志和思想是非常強烈地混入了感受之中。 在此處,即使是最粗淺的自我觀察,你也應該可以信服我剛才所說的是真理。你會信服是因為我說過的:意願或意志,在平常生活中是以客觀的方式運作,但卻可以因為熱切心和愛而強化成為行動。如此你就會清楚地看到,這就是意志洋溢著感受的情形-不然這意志就會只在生命中有外在狀況需要的時候才展現。當你是因為愛和熱切心發出行動,這一行動乃是從意志中流出的,是你允許它洋溢著主觀的感受而流出的。但是,如果你藉著歌德的顏色理論的幫助仔細觀察那感官的活動,你就會看到感官活動中也瀰漫著感受。如果感官活動增強到了厭惡的程度,或是另一極端-歡喜地享用花的清香,那麼你就是將感受的活動直接流入了感官的活動。 但感受也會流入思想。曾經有一個哲學的紛爭-以所有外在歷史事件而言是意義重大的-哲學史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事。心理學家布倫塔諾(Franz Brentano)和邏輯學家史格瓦特(Christoph von Sigwart),在海德堡爭論。這兩位先生爭論的就是人的判斷力是來自何處。史格瓦特說:「當一個人下一個判斷,例如說,「人應該是善的」那麼這樣的一個判斷之內總是有著感受的聲音;決定與判斷總是有感受夾雜其中。」但布倫塔諾說,「判斷和感受(其中後者包括了情緒)是如此不同,想像一下,如果有感受夾雜於判斷之中,就根本無法理解判斷的特質了」他的意思是,在這種情況下,主觀的東西會雜入判斷,但是判斷應該是要純粹客觀的。 任何人若真正的理解這些事情,就會從這類糾紛看到,無論是心理學家還是邏輯學家們都沒有發現實情,即靈魂中的這些活動總是互相流動。現在再考慮一下真正應該要在此處觀察到的東西。一方面,我們有判斷,當然這必須要來自十分客觀的意見。「人應該是善的」,這一事實一定不能只是來自我們主觀的感受。判斷的內容必須是客觀的。但是,當我們作出判斷,還有其他不同的特質需要列入考量。那些所謂客觀正確的想法,並不是有意識地存在於我們的靈魂中的。我們必須先有意識地接收他們進入我們的靈魂。而若沒有感受的合作,我們是無法有意識地接收任何判斷進入我們的靈魂的。因此,我們得說,布倫塔諾和史格瓦特應該聯手,說:「是的,判斷的客觀內容確定是在感受的領域之外,但為了使主觀的人類靈魂能信服此判斷的正確性,一定要靠感受的升起來決定。」 由此看來,你會看到在盛行於今日的不精確哲學研究法,我們是多麼難以得到任何形式的確切概念。我們必須上升到一個不同的水平,才可以達到這樣確切的概念,而在今日除了靈性科學,可說是完全沒有確切概念的教育。外在的科學,是自認為它有確切的概念,並排斥人智學靈性科學所說的,因為它完全無知於靈性科學所得到的觀念,比那些今日通用的科學法更為確切和確定。因為它們人智學是來自現實,而不是來自純粹文字遊戲。 當你這樣一方面在認知與思維中,另一方面在意志中追蹤感受的元素,你就會說:「感受是一種處於意志與認知之間的靈魂活動,並在這兩方面同時散發它的本質。」 感受是還沒有完全現形的認知,同時也是尚未完全現形的意志。也就是還有所保留的認知與意志,因此感受也是由同感與反感所組成,這些你也已見到了,是以隱藏的方式存在於思想和意志之內。同感和反感都存在於認知和意志之中,在體內是以神經和血液共同運作的隱藏方式來展現。在感受中則是以明顯的方式展現。 感受在體內的展現會是怎樣的情形?你會發現人體全身血管都會以某種方式觸及神經。只要血管和神經進行接觸之處,感受就會浮現。但在某些地方,例如,在感官,神經和血液是如此的精微細緻,我們就不再覺知到那感受。在我們所有的視覺聽覺中都有著感受的暗流,但我們不會注意到它。當某感官與身體的其他部分越分離的,我們就越不會注意到它。在看時,在眼睛的活動中,我們幾乎無法察覺任何同感或反感的感受,因為眼睛,埋在那頭骨凹陷處,幾乎是完全與身體的其餘組織分離。延伸到眼睛中的神經又是非常精微,進入到眼睛中的血管也是如此。眼睛中的感受乃是非常強烈的被壓抑了。 聽覺中的感受則受到較少壓抑。聽覺比起視覺與身體的整體活動有更密切的連繫。耳內有許多器官,與眼睛的相當不同,所以耳在許多方面乃是人類整個有機體運作的真實景象。因此耳的感官活動乃是非常密切的伴隨著感受。在此處,就算是平時在聽覺上判斷力很好的人-尤其是在藝術領域-也到很難明確區分哪些是屬於思維的哪些是屬於感受的。這個事實說明了最近的一個非常有趣的歷史事件,一個甚至影響了實際藝術製作的事件。 大家都知道理查德‧瓦格納的《紐倫堡的名歌手》(Meistersinger)中的角色貝麥瑟 (Beckmesser)。貝麥瑟的角色究竟代表什麼?他是要代表一個音樂鑑賞家但是忘記了人類的感受會在聽的活動中與思維交互運作。瓦格納藉著瓦爾特代表他自己的觀念,但是卻很片面的認為在音樂中主要只有感受的元素。在瓦爾特和貝麥瑟的對比之下,就產生出一種錯誤的觀念-我的意思是兩面都錯誤-我們看到了正確的觀念的對立面,也就是說其實感受和思維在聽音樂時是共同運作的。這後來成為一種歷史現象,因為在瓦格納藝術成名後,就出現一位敵手:維也納的愛德華·漢斯力克(Eduard Hanslick),他認為瓦格納藝術感受的訴求是非音樂性的。愛德華·漢斯力克的作品《談談美麗的音樂》也許是藝術方面少見的心理學上有趣的作品。本書的主要的思想就是誰若從感受引出音樂那就不是真正的音樂家,並且沒有真正理解音樂:一個真正的音樂家會看到音樂的本質乃在於客觀的將所有的音連起來像是一個一個音所雕出的蔓藤花紋藝品。在這本書中,漢斯立克很精純的描述了音樂作品最高境界,必須是只含有音調的景象,是音樂雕出的蔓藤花紋浮雕。他毫無保留的嘲笑瓦格納說的音樂應該從感受中生出的主要理念。 像這種在音樂界漢斯立克與瓦格納之間的爭議的出現,可說是一種明確的跡象,說明了近代的心理學對於靈魂的活動,是完全迷惑的,否則像漢斯立克這種片面的想法就永遠不可能興起。不過,如果我們已經認出這種片面性,然後只是研究漢斯立克的想法,其實它蠻有一點哲理,我們就會得出結論:這本《談談美麗的音樂》其實相當出色。 從此處就可以看到,對於人類身為感受的生物,某些感官在人類意識上承擔較多官能,某些則較少。 現在,如果你要有教育性的洞見,則你就有義務要考慮一些會將混亂帶入今日的科學思維的東西。如果不是我已經對你們講過這些心理建設做為準備,你們將要承擔的對教育做實際有用的改革的任務,那你們就一定會用今日通行的教學理論,用現有的心理學和邏輯系統和目前的教育實踐方法,來計劃你的教學工作。你將必定會將今日習慣性思維帶入學校工作。但是,這些想法狀況很糟糕,即使只談心理學都是如此。在每一種心理學,你都會看到一種所謂的感官理論。在調查的感官活動的基本現象,心理學家就將眼,耳,鼻等活動都算在一塊,全都是一種巨大抽象的感官活動。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因為如果你將那些今日的心理學家或生理學家所知的感官能力僅觀察在身體方面的情形,你都會發現,眼睛的感覺和耳朵的感覺完全不同。眼睛和耳朵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組織官能 - 更不要提還沒有被研究的觸覺。但是,讓我們就只是考慮眼睛和耳朵。他們執行兩種完全不同的活動,所以將視聽分為一類,都視為「一般感官活動」乃是一種「灰色理論」。正確的研究方法乃是確切的只講「眼睛的活動」與「耳朵的活動」,「嗅覺器官的活動」,那麼我們就會發現它們之間的巨大差別,我們就不會想要提出一種像今日生理學所說的「感官的一般生理學」。 在研究人類的靈魂時,如果大家維持在我《真理和科學》《自由的哲學》二書中所盡力摘要的範圍內,才會獲得真正的洞見。在此處,我們可以將靈魂當作一個單一的實體,而不落入抽象。因為在這裡我們是站在一個穩固的根基上;我們的觀點是,人類是漸漸進入世界的,並非在最初就擁有整個現實世界。你可以在《真理和科學》,《自由的哲學》中研究這些。最初人類並沒有整個現實世界;他是慢慢發展,並在此步步發展中,本來不是現實的,經由思想和感知的相互作用,漸漸成為真正的現實了。人類的現實是「贏來」的[1]。在這方面而言康德主義(Kantianism) 造成了最可怕的浩劫,這主義已經蠶食進入一切觀念。什麼是康德哲學呢?首先,它武斷地說:我們向外看著圍繞我們的世界,但是在我們之內其實只有這世界的鏡像反映活在其中而已。然後再根據這導出一切。康德自己並不清楚在人類所感知的環境內有什麼。因為現實不是在環境中,也不是在外在表象中:現實是漸漸地,經由我們自己「贏得」了現實,現實才漸漸地進入我們的視界。所以現實其實是最後出現的東西。根本上而言,「真正」的現實[2]是在人已經再也無法表達自己的那一刻才出現,就是當他走過死亡之門的那一刻。 許多錯誤虛假的元素已經進入我們的文明,在教育領域影響最深。因此,我們必須努力把真實的概念放回那虛假之處。如此,我們才能夠以正確的方式做教育這件事。 [1]「贏來」是指人類用思想與感受的力量漸漸創造了現在這物質的現實世界 [2]此處「真正的現實」指的是靈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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